回到家中,已是大晚上了。沈悦和夫人小心地给母亲喂过饭,服侍母亲睡下,这才非常疲惫地来到客厅坐下。夫人无事,便带着孩子先行回房休息去了。沈悦一时睡不着,便在客厅独坐。他想着这段时间生活的困厄和家庭的诸多不幸,心情低落到了极点。
“唉,要不是上有老母在堂,下有妻儿,自己真想一死了之,何必还苟活于这乱纷纷的世上!尊师下落不明,本派中人不知去向,自己空有抱负,却壮志难酬。而家中已无可炊之米,袋中更无过夜之银。上愧对老母,下愧对妻儿,唉,活着真是受罪啊!”思想及至,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唉,都说是不为五斗米折腰,但是没有这五斗米,又如何能挺起腰杆呢?”
正在这时,管家沈伯拿着着空口袋走了进来,低声地说道:“老爷,家里没有一点余粮了。您看,这给老夫人单独留的这一点儿小米也都吃完了,明天……明天早上就……”
沈悦本来就官小职微,一个小小的司兵并没有多少俸禄,就这也已经是半年多没有发放了。看郑王王世充目前的局面,以后的俸禄估计更没有希望了。他本又身在墨家,提倡节俭,家中稍有余粮,便接济乡邻,从不奢华。如今遇这乱世,生活也就更加困难了。
沈悦本来就心烦意躁,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:“沈伯,你不用多说,我都知道了!你先去休息去吧,容我慢慢想办法。”
管家沈伯刚想再说什么,见沈悦一脸倦容,知他暂时肯定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。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转身走了出去。
沈悦家道并不殷实,家中只有一对老年夫妇奴仆,兼作管家并照顾生病的老母亲。这一对老年夫妇从自己父亲时就在家里伺候,现在生活无着,更不好将他们辞退。于是家里多了两个吃饭的嘴巴,生活就更加紧巴了。
看着管家沈伯转身离去,沈悦的眼中竟流下了两行清泪。大丈夫身处乱世,连自己生病的母亲都不能好好奉养,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世间。他深为自己空有一身才华,却活的如此不堪而难过。
就在沈悦心灰意懒,暗自嗟叹之时,管家沈伯又轻轻走了进来。
“老爷,有位客人在门外求见。”
“沈伯,你没看见我正烦着吗!今天天色已晚,我要休息了。不管是什么人来,我都一概不见,请他回去吧!”
“老爷,老……”
管家见沈悦心情不好,刚想说什么,便被沈悦打断了。
“沈伯,我不是说了嘛!不管是什么人,你都替我挡了吧,我要休息了。”
沈悦说完,从椅子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,就要回屋休息。
“老爷,来人说了,只要您看见这个,就一定会见他的!”
管家沈伯说完,双手递上了一顶苇编斗笠。那斗笠的顶上,赫然系着一条黄色的布条儿!
沈悦刚欲转身回屋,突然见沈伯递上一顶斗笠。而且那斗笠顶上竟系着鲜亮的,与自己斗笠上一样的黄布条儿。他的身子微微一颤,眼中瞬时放出光来,连忙问沈伯道:“这是来客的?”
“是的!”
“原来是有贵客迎门,快请!快请!”
“是。”沈伯疑惑地转身出去,一边走还一边纳闷。“老爷这是怎么了?就这么一顶普通的苇编斗笠而已,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?还说什么贵客临门!对了,老爷也有一顶这么样的斗笠,整天看着跟宝贝似的,每天都带在身边。难道来的这一位是老爷的什么至亲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