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听过戏吧?”
见郭浪点头,他才柔声道:“若戏中全是对谁都狠的恶人,和对谁都好的善人,还有什么意思?”
郭浪慢慢眨着眼,像是心不在焉,但他知道郭浪听得认真,只是还有些发热。
“一个大恶人,对谁都屠刀相向,却只有一个软肋心肝;一个大善人,对谁都古道热肠,却只有一个誓杀仇敌,这样才有血有肉,才精彩绝伦。戏里如此,人世更如此。”
他借此想说,他郭三爷虽是恶霸,但对养子好却是天经地义,又怕弯弯绕绕,一个八岁的孩子听不懂。
但郭浪却有了回应。
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嗯?”他探头去听,还是没声,倒惊觉郭浪的脸烧得更红了,睡前分明好多了的。
郭浪这是憋的,因为那句话问不下去,他再年幼无知,也不会问别人为何把他当心肝……
虽然问不出口,可这话却在心里起起伏伏许多遍,压不下去。
“你哪里不舒服吗?”苏孟辞惊得起身,扯得被褥漏风,郭浪咳嗽了起来。
他又急忙躺下,拉了被沿往上拽,放在郭浪身上的手一时没有收回来,反倒下意识轻拍了几下,郭浪趁势闭上了眼,就听他道:“睡吧,睡一觉就好了,睡不着就和爹爹说。”
浑身火灼一样的热度褪去大半了,却有另一种温暖涌在胸膛,肩背上手掌的轻拍莫名让人安心。
再醒来时,两人病势都褪了大半,又歇了一日,郭浪便回学塾读书了,苏孟辞照旧送人到学塾门口,嘱托说下学了就来接,不同的是,郭浪进去前回身看了他一眼。
“知道了。”
他正要转身。
“爹爹……”
苏孟辞毫无预料,因那一声愣在原地,郭浪都进去半天了,婴武才把他叫回神来,然后看他傻笑着上了车。
马车里,他悄悄回味了一路,只觉得那一声“爹爹”叫得格外亲昵可爱,连路过市集时,越过车帘飘进来的各色糖糕香气,都不如那两个字甜。
这样平淡日子,苏孟辞却过得有滋有味,年底时他带郭浪回了祖宅,也就是他大哥那儿,趁着亲朋都在将郭浪介绍了一番,小一辈的孩子都觉得新奇,他们不懂什么尊卑,更无碍什么世故,只觉得郭浪好看,便缠了许久。
苏孟辞还年幼时,郭家老爷便辞世了,后来自己娘亲也走了,在他大哥管事儿前,家中的事都是他们祖母料理,后来不必操劳了,祖母便被胞弟接去扬州休养,至今已经两年。
他让大哥替他写信寄去了扬州,想着过几年郭浪大些再带去见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