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一次在族人间露面,郭浪便教众人印象深刻,虽然苏孟辞在亲戚间口碑不好,可他这儿子委实在同辈中样貌出挑,气度不俗还颇有灵气,谁见了都道前途无量。
告别时,苏孟辞见亲戚们唉声叹气,小辈们哭丧着脸,还不知是为了什么。
回家路上积雪渐深,车马难行,他便下了车,伸手接郭浪下来,想着步行回家还要快些。
见郭浪犹豫,他看了看脚下积雪,又望了望路,不确定郭浪在犹豫什么,但只仰头笑着:“没有几步了,下来吧,爹爹接着你呢。”
郭浪站在那儿,低着头看了他许久,然后才把手伸出来,他有意要教儿子看看他的气概,一手便把郭浪搂抱下来,然后重握紧郭浪的手,爷俩在雪地里踩出一大一小两对脚印,就这样在寂静雪夜中往家去。
他一路说着趣事家常,郭浪也时不时应着,话虽不算多,却没有一丝牵强敷衍。
第二天,他正在书房陪着郭浪读书,却听到外面好一阵热闹,让人出去打听了,才知道是县衙里的刑名师爷,也就是几月前才同他吃过饭的郑通,在大年夜被贼人打死在街上了。
他只觉悚然,却忘了自己从前常常充当这等“贼人”角色,但教他诧异的是,分明死了人,街上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,虽然是年节,可那动静听来分明不是庆贺新春。
婴武便对他解释:“乡亲们是在庆贺县里死了祸害。”
他回忆了一番,郑通不仅向投状百姓勒索,也中饱私囊贪了县里不少银钱,这些事他曾听二哥提过,想来在县里也不是秘密了,只是没想到郑通臭名昭着到了这种地步,幸灾乐祸的人聚了几条街。
原本他只是唏嘘,意识到什么后脊背一凉。
有一日他若一样地死了,是不是还会更热闹些?
他下意识回头朝书房内望去。
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只比郑通更臭,但若真有那一日,郭浪又会如何想呢?
会觉得他活该,还是罪不至此,会毫无动容,还是稍有唏嘘?
而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哪种了,直到郭浪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来,疑惑地一歪脑袋。
“爹爹?”
就是那一刻,他下定决心,自己要真正痛改前非,行善积德,免得自己的名声拖累了郭浪。
正好这日郭谌来了,他想起侄儿和郑通相熟,还问起了这事儿,岂料郭谌也只有一句:“他活该。”
他看着郭谌冷淡的脸,想到这小子当初在谢家那一番胡闹,不免忧心起郭谌的为人心性来,但郭谌见他盯着自己,便笑道:“我和他又不熟,他那样贪赃枉法,不是活该短命吗?”
他下意识道:“他活该,那我岂不是更……”
“三叔不一样。”郭谌捏着棋子儿不下,脸色不仅是认真,该说是执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