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寂对叶知溪的盘算一无所知。
他昨夜看了大半宿的火,兼反省自己言行,越想越不得解脱,可谓身心煎熬。今早甫一惊醒,就见床头站着卫国公夫人派来的老仆,吓得一激灵,草草洗了把脸就被催着带叶知溪一起去拜见父母。
钟寂:“……”
坦白说他认为自己拜父母就够了,再多个叶知溪,想想就心里发颤。
然而母命不可违,钟寂顶着老仆钉子似的眼光,拖拖拉拉挪到厢房去找叶知溪,没想到叶知溪痛快答应了,还换了身颇为隆重的浅蓝色衣裙,行走间如踏莲步,婀娜端庄。
钟寂一时间竟生出些许感激,瞧见叶知溪薄施粉黛,比昨日浓妆更动人三分,想到这样的美人因自己之故,要担上和离的名声,心头颇为愧疚,安慰道:“叶姑娘不用担心,今天钟某就向父母陈情。我父亲喜好书画,母亲性子柔和,绝不会让你为难。”
叶知溪看看脸上青肿越发严重的钟寂:“……只要你不觉得为难就好。”
她真的很纳闷,钟寂个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?
怕多听一句会忍不住拔刀,叶知溪加快脚步,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。
钟寂忙跟上叶知溪,没多久便到了卫国公府的主院。
主院是历任卫国公的居所,庭中景色清幽,花木扶疏,行走往来的仆婢俱是头脸整齐,亦不乏清秀貌美的,看穿戴也更华丽些。
有个头戴绢花牡丹的丫鬟迎上来,巧笑道:“恭迎大少爷,少夫人,快快里面请,夫人和老爷都等着呢。”
叶知溪看这丫鬟对钟寂脸上的伤视而不见,就知道主院的人已经得了消息。她本就占着理,看对方识趣,也权当无事发生,不紧不慢地跟钟寂一同来到堂屋。
隔着一道帘子,隐约可见主座上稳稳端坐着卫国公夫人和卫国公,地上还放着两个厚厚的蒲团,供新人跪拜。
钟寂从小在主院长大,这间堂屋不知来了多少回,闭着眼睛都走不错路,然他这次心里藏着事儿,神思恍惚间竟左脚绊右脚,摇摇晃晃地朝着主座扑通跪下,挣扎时一头扎到了蒲团上。
钟寂顿时惨叫出声:“啊!”
叶知溪:“……”
听声音就知道钟寂这一下跪得瓷实,但好歹也蹭了个蒲团,大男人没必要叫这么惨吧……
她无心跪拜卫国公夫妇,只走到钟寂身侧,浅浅福了福,就自顾自坐到下首的椅子上,神色坦然。
反倒是钟寂不等丫鬟搀扶,自个儿忍痛爬起来,垂首跪在了蒲团上。
新妇竟如此目无尊长,卫国公顿时沉了脸,然而还不等他发作,终于瞧见儿子真容的卫国公夫人就腾地站起身,哆哆嗦嗦地指着钟寂的脸,怒道:“长卿怎么伤成了这样?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敢打我儿!”
说罢陡然转脸盯向叶知溪,目中怒火腾腾。看那神色,若非数十年礼仪约束,怕是要当场撸袖子给叶知溪两耳光。